这样的情况,就叫做“表演型人格障碍”。
在我们中心,男性咨询师最怕碰上的就是患有“表演型人格障碍”的女性来访者,而女性咨询师,则害怕遇上患有“偏执型人格障碍”的男性来访者(参照《不要与跟陌生人说话》一剧中的男主角)。这日,咱们英俊神武的赵卿、赵老师,光荣中招。情况严重到什么地步呢?我们五一节旅游归来后,他已经连续被人跟踪了两周。
这件让我幸灾乐祸的事情说起来略长,要从今年的3月份讲起。
今年的3月份,一位自称严重抑郁的28岁女性来访者到我们中心做咨询。这位来访者姓文,是一名高中英语教师,未婚单身,在学校里不太受学生欢迎,在生活中也缺少朋友。文小姐认为,她的“抑郁”情绪是由自己幼年时期的坎坷遭遇引发的。在她读小学的时候,父母离婚,这件事对她来说影响很大,从那时候起,她严重缺乏安全感、不太信任别人,对婚姻、感情也产生了怀疑,这直接影响了她成年后的感情生活。文小姐称,她一直拥有大波的追求者,但对于那些追求者,她根本就看不上眼,她认为那些人看中的只是她的外貌,并不在乎她的内心,她无法接受对方的追求,也不信任他们的感情。感情生活的缺失,导致了她现在的抑郁的情绪,她很矛盾。
虽然不是我去接待的这名来访者,但我看见过她,并且对这姑娘印象颇深。文小姐的相貌,其实算不上漂亮,但她很会打扮。一头齐耳的短发,维多利亚风格的白色雪纺上衣、猩红色紧身短裙,黑色红底子的高跟鞋、黑色的小皮包,左边的头发拢在耳后,右边的头发放下来,略向内卷曲,恰如其分地衬托着她那张瓜子脸。她妆容精致,举手投足似乎都在体现一种“知性”的气质,总之,整个人看起来“高、大、上”。
我们中心每天都有很多的来访者,我之所以会对这位只见过一眼的来访者印象深刻,是因为第一眼看见她,我就觉得她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虽然这个人确实打扮得让人眼前一亮,看起来温雅、知性、有气质、有品位、有格调,但她的表情、她的笑容和动作,给我的感觉却非常“装”,一点都不自然。
在第一次做咨询的时候,文小姐虽然是为“抑郁”而来,但赵卿已经看出,这个女人的语言、神态、行为都有着强烈地“表演”倾向。表演性人格障碍患者有一个特点,受暗示性特别强。你无心的一句话,可能会引发她一大串的“表演”。所以,在交谈的过程中,赵卿非常小心,尽可能把话讲在“明处”,不留任何引人“遐想”的地方,以免暗示到这个女人。咨询师在做咨询的时候有一点很重要,就是对方要配合。如果一个人告诉你“我想治疗好我的抑郁问题”,你在这种时候告诉他“你恐怕也要治疗一下你的表演人格障碍”是不合适的。当时,赵卿的想法是,先帮助这位女性解决她“抑郁”的问题,在解决“抑郁”的过程中,她“表演性质”的问题自然会被牵扯出来,到时候顺带一块儿解决了。
我见识过赵卿处理问题的手段的,他很犀利、反应快。但我觉得比起吴主任,赵卿还是太年轻,在他处理“预知梦”那件事的时候,假装咳嗽“诈”来访者,虽然这样能够能快速地让来访者明白冲突矛盾之处,但我觉得他处理案子的方式太激进,有点剑走偏锋的感觉。如果换成吴主任,我相信老吴会用一种更温和、谨慎,让人觉得“舒服”的方式来办这事儿。
赵卿对他自己的咨询案例,一向奉行保密原则,从来不会跟同事八卦他负责的案例。所以,在他被跟踪以后,他当时的咨询记录,也只给老吴看,压根没让我瞧一眼啊。不过,赵卿跟吴主任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在旁边,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咨询内容,但这件事我也算了解一个大概。总之,这名来访者非常“顽强”,赵卿使了很多方式试图让对方“领悟”,对方表面上领悟了,实际上却产生了其他的想法。
在五一节前的咨询结束后,文小姐对赵卿说:“赵老师,我认为你是一名非常优秀、非常有魅力的男士,也是一位专业水平过硬的咨询师。这段时间的心理辅导,让我好过了很多。在我人生最艰难、最痛苦的时候,没有人了解我,幸好我遇上了你,没遇上别人。我觉得这世界上能够‘懂’我的人,只有你了,你是唯一能够帮我度过难关的人。我非常感激你!”
她说这话的时候,含情默默地注视着赵卿,似乎只是单纯地向咨询师表达感激之情。
赵卿说:“为你提供专业上的帮助是我的工作职责。我所做的只是利用我学过的专业理论帮助你分析和理清生活中遇上的痛苦和烦恼。在整个咨询过程中,真正帮助到你的,还是你自身的理解和领悟。”
赵卿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很谨慎地避免给对方任何受暗示的机会,说白了,这货推得干干净净,根本就没留给对方任何余地。没想到,这位文小姐依旧产生了某种误会。她在开门离开咨询室的时候,拢了拢耳边的发,回头对赵卿微笑道:
“赵老师,你很谦虚,也很含蓄。”
她在说“含蓄”两个字的时候有意地加重了读音,并且用一种“但我明白”的眼神含情脉脉地注视着赵卿,随后,她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她走出去的时候,手还放在耳边,埋头拢她的秀发。
这类的来访者,赵卿以前应该也遇见过。虽然顽固,但这种顽固的“移情”现象,其实是心理咨询中很常见地“阻抗”。在心理咨询过程中,来访者将咨询师当做自己情感体验的对象,对异性咨询师“移情”是很正常的事。“移情”能够对抗“阻抗”,来访者只要对咨询师有好感,即便他们很顽强,拒绝顿悟,但总有一天会豁然开朗。那时候,他们心里头舒服了、明白了,自然也能够放开对咨询师的“爱”。所以,对于文小姐当时的反应,赵卿知道,那是“移情”、是“阻抗”,但这很正常,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要咨询师不对来访者“移情”,每周一次咨询、不留私人电话、不留私人住址,不产生和建立任何心理咨询之外的关系,一切都没有问题。
让赵卿想不到的是,五一节过后,他一周内竟然连续六、七次“偶然”在咨询中心以外的场合碰见了文小姐,这样的频繁地“偶遇”引起了赵卿的重视。随后,他发现一辆红色的雪弗兰单排坐经常出现在他车的后视镜里,他这才确定自己被文小姐跟踪了。赵卿灰头土脸地找到了吴主任,说:“老吴,我好像是碰上了一点麻烦,我想转介一位来访者给你。”